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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事先的约定, 2010118,第五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落下帷幕的第二天,我对比赛评委会主席鲍蕙荞进行了采访。从1028117,紧张的日日夜夜犹在眼前,但鲍老师却仍然精神饱满,似乎还在享受着成功和圆满的比赛过程。

:鲍老师,首先祝贺第五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获得圆满成功。您作为两届比赛的主席,希望能对比赛的整体谈谈看法。

:从整体上说,这一届比赛比上一届比赛的水平高,更加国际化。上一届获奖选手除了一个以色列选手和一个真正的日本选手外,还有三个中国选手和一个日籍中国选手,而在这一届获奖选手中除了中国选手外,还有三个不同国籍的选手,他们特别是在决赛里显示了很高的水平。从报名选手来看,这一届外国选手的比例比上届大大提高,这个特点很明显。今年夏天到厦门出席发布会时,我说:“我特别希望中国国际钢琴比赛有高水平的外国选手得奖,如果是这样,要比我的学生得奖还高兴”。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如果只有东道主国家的选手得奖就不叫国际比赛,当然也没有错,但起码比较狭隘。我作为比赛主席,非常希望比赛国际化,如果只是本国选手获奖,整个比赛就很难再往高处走。这次比赛的结果,我的话应验了,真的非常高兴。最初我在北京写了一个闭幕式上的讲话,但是7号晚上比赛结果出来以后,我又连夜重新写了一个发言稿。我特意写了这句话:这届比赛的总体水平高于上一届,更加国际化,也为中国年轻的选手提供了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这表现了我们谦虚的态度。中国国际钢琴比赛如果能够不断提高国际化程度,就会在国际上拥有更高的知名度。

我也确实觉得,加拿大和俄罗斯选手以及其它国家的选手都表现出很多特点,值得我们中国钢琴家学习,不仅是中国青年钢琴家,我就觉得自己从年轻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评奖的过程也是我学习的过程,不同的曲目,不同的演绎,回去慢慢思考、吸收,贯彻到自己的教学里面去。

:在这次比赛期间,您还特别召集了中外媒体和国际比赛的主席的两次会议,征询他们的意见,您是怎么考虑的呢?

:我觉得所有来观摩的媒体或者来参加评选的评委都在真诚地帮助我们。我虽然做了两届的比赛评委会主席,但还是个接班人。三年前刚开始接的时候,很没有底,甚至感到很害怕。但吴(祖强)先生和周(广仁)先生让我做,我做了以后,就努力做的好一点。

上一届比赛接近结束时,也召集了其它一些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会主席和艺术总监的座谈会,包括悉尼国际钢琴比赛的艺术总监沃伦.汤姆逊、老柴比赛钢琴评委会主席弗拉基米尔.克莱涅夫、西班牙哈恩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会主席吉耶尔莫. 冈萨雷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主席安德烈.雅辛斯基、布佐尼国际钢琴比赛艺术总监安德鲁.伯纳塔和阿林克­—阿格里奇基金会的主席古斯塔夫.阿林克,认真听取了他们的意见。这一届比赛有一些办法就是根据他们的意见,做了一些调整和改进。这一次又召集了中外音乐记者和乐评人的征询会,第二天也召集了五个国际比赛的主席开会。因为我们确实是真心诚意,所以他们每个人也都是真心诚意。没有一个人是光说好话,而都提出了很多宝贵的建议。日本记者采访我的时候,我说,很感谢你们的意见和建议,我们都会认真考虑。有些建议可能很快可以做到,有些也许不能马上做到。比如大师班,只要评委们有时间,应该可以做到。还有比如评委开音乐会也是这样。但有些就可能不能马上做到。比如我很希望获奖选手得到更多的演出合同,包括到国外的演出机会。这一点就要经过非常艰苦和长期的努力。这一次我们做获奖选手的巡演,就很艰难,但经过努力最终做到了。我说,非常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能听到这么多意见。我觉得,这也是宝贵的收获。

:您做了很多国际钢琴比赛的评委,是否能够介绍一些国际比赛的情况?还有,从选手的表现力能否看到一些国际上钢琴的潮流或者说是趋势?

:我不知道是否能说的很准确,因为每一个比赛有自己的特点,评委们也有自己的趣味。这几年我做了一些国际钢琴比赛的评委,有西班牙的哈恩比赛、南非的UNISA比赛,还有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比赛,等等。这几个比赛都是四轮,都有不同的特点。比如西班牙的哈恩比赛注重全面掌握作品的能力,第一轮弹巴洛克时期的作品,有西班牙作曲家索列尔的作品,还有长期生活在西班牙的斯卡拉蒂的作品,还有两个自选曲目;第二轮是要弹西班牙作品,还有一个委约作品,看选手对于不同时代和风格的全面掌握;第三轮有古典奏鸣曲和浪漫派的大型作品,还有德彪西、拉威尔、普罗科菲耶夫的作品,都需要是比较大型的作品;第四轮弹一个协奏曲,基本没有像柴可夫斯基和李斯特的协奏曲这样技术比较辉煌的作品,而是选像莫扎特、舒曼、肖邦等更注重音乐表现的作品。南非的比赛也是四轮,更加多样化,第一轮包括一个改编曲,有的是舒伯特歌曲的改编,注重音乐的变化,也有炫技的改编曲,大块头的;第三轮要求70分钟的独奏会;在第四轮有两个协奏曲,每一轮都很长,曲目也多也大。他们的比赛从第一轮开始,设立了无数的奖,比如巴赫奖、莫扎特奖,斯卡拉蒂奖,改编曲奖,浪漫派作品奖,第三轮设立了“曲目编排及演绎完美奖”,第四轮两个协奏曲也分别授予“古典协奏曲奖”和“浪漫派协奏曲奖”,最后还有观众喜爱的选手奖,等等。我参加的那一次,巴赫奖的获得者没有进入第二轮。这个比赛是高难度的,又要求有相当的演奏经验,编排有特色,吸引人。所以这个比赛也是高水平的。格鲁吉亚的比赛比较新,但是起点高,曲目难,很多选手选择了很大型的作品,如李斯特奏鸣曲、勃拉姆斯的奏鸣曲、勃拉姆斯的《海顿主题变奏曲》等,这就要求参赛选手有相当丰富的曲目积累。

实际上每个比赛有它的特点和侧重面,各个评委会有不同的趣味,有的评委的打分非常个性化。有的评委更注重选手个性的张扬,有的评委更注重选手对于作品风格的表现。那天我在采访一个评委的时候,他说在某次比赛中,有一个选手弹圣—桑的协奏曲弹得飞快,最后得了第一。过了几年,他在哈恩比赛,第一轮就下去了。这说明前一个比赛评委更看重技术,而哈恩比赛更注重音乐,所以完全不一样。格鲁吉亚是俄罗斯学派,选手的体型都是瘦瘦的,但发音方法科学,声音宏大。格鲁吉亚比赛,最后结果有空缺,也有并列。他们的比赛规定,只要是评委教过三年之内的选手,这个选手就不能参赛。每个评委只是爱好不同而没有对选手的偏见。因此可以说,每个比赛都有不同的曲目的设置,不同的评委,总之不是千篇一律的,是各具特色的。要强调的是,不能以比赛结果证明选手的水平,因为比赛结果是由多种因素构成的。

:请您谈谈这一届比赛中对获奖选手的总体印象。

:总体水平很高。有些嘉宾说,不低于现在国际上的有些大比赛。第二轮那个最后获得第一名的加拿大选手在比赛时弹的一套曲目,就像听音乐会,有人说,在一个比赛中,有这样的选手很提升比赛的水平。评委的反映是很好的。

从前六名获奖者身上可以看到不同的特点,加拿大选手德米特里.列夫科维奇很成熟。他是作曲硕士,这样就对于作品的结构曲式会很清楚。他的钢琴技巧与音乐表现力也非常突出,成熟程度与别人不可相比。因为在比赛册上没有选手的信息,事后记者采访他,才知道他已经在很多比赛中获过头奖。他们每个人都显示出自己的才华,令人欣慰。俄罗斯的选手安娜.布尔金娜的弹奏方法非常科学,代表了俄罗斯的技术特点,很宏大,但到了第三轮弹莫扎特《C小调协奏曲》K.491却又非常典雅秀气,普罗科菲耶夫的《G小调协奏曲》作品16,又很坚毅。获奖选手里有这个女孩子挺提气的。韩国选手金俊在第三轮里中充分显示了他的实力,技术游刃有余,掌握和乐队合作的能力,非常成熟,很大气。陈思亮才17岁,显示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第二轮弹的贝多芬奏鸣曲作品106,一般人都不敢选,虽然他的理解还有些欠缺。他的特点是非常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有不够的地方,但使人始终跟着他的演奏走,不容易,第三轮准备的稍欠。黄若愚有才华,他能够自己作曲,莫扎特C大调协奏曲k.467的华彩段落就是他自己写的,敏感有想象力。但我不太喜欢他过多的肢体和面部表情,有的时候起了反效果,破坏了音乐的感觉,显得夸张。演奏要尊重作曲家的原意,比如他弹的拉赫曼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有自己的想象力是可以的,但有些地方过于注重细枝末节,不加控制,强调过多,反而使得一些主要的东西被冲淡了,如果能以更朴素自然的方式演奏,就会更加大气。从孙钧的演奏里可以感觉到他有很好的老师,但第三轮准备不足,特别是对于勃拉姆斯《D小调协奏曲》作品45这种深沉庞大的作品,他难以驾驭,更加显出和乐队的合作能力的不足。总的说,如果每个选手都能总结自己的不足,看到别人的优点,就会更加进步。

:关于比赛的评委,您是怎么考虑的?他们的情况怎样?

:中国国际钢琴比赛邀请的都是国际上知名的钢琴演奏家和钢琴教育家。这一届的评委中,有五位都是其它国际大比赛的评委会主席,他们都有很丰富的经验。如范妮. 沃特曼已经是90岁高龄,她是英国利兹国际钢琴比赛的创始人、评委会主席及艺术总监。她从事钢琴比赛已经近60年,非常有经验,也非常睿智、头脑清晰、活力充沛,正因为如此,获得了国际钢琴界的尊敬。塞吉奥.佩蒂卡罗利是2004年布佐尼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会主席;罗尔夫.迪特尔.阿伦斯是魏玛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会主席。这一届的评委也扩大了地域性,像南非的南非UNISA国际音乐比赛总监约翰.卢斯、格鲁吉亚第比利斯国际音乐学院院长、第比利斯国际钢琴比赛的创始人马纳娜.多伊德亚士威丽。另外,还有朱莉娅音乐学院和柯蒂斯音乐学院教授罗伯特.麦克唐纳、韩国国立艺术大学教授金大晋、香港演艺学院教授黄懿伦、法国资深钢琴演奏家、教育家尚—保罗.塞维亚教授、波兰肖邦音乐学院阿丽西亚.帕拉塔—布盖伊教授,以及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吴迎教授和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李坚教授。在比赛中,这些评委都很专注、敬业,也有自己的个性和意见。评委会非常团结、融洽,大家合作的很好。我作为评委会主席,非常感谢他们,也再一次对他们表示由衷的敬意。

:鲍老师,从您的介绍里,我们了解了第五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的情况,也了解了很多现在国际钢琴比赛的普遍共性和个性。非常感谢您接受采访。

:谢谢!

      原载《钢琴艺术》2011.1

 

选手抽签,左边是年龄最大的选手,右边是最小的选手。两人均获名次。

评委和获奖选手合影

第一名德米特里.列夫科维奇和波兰驻华大使

贝多芬塑像伫立在音乐园

肖邦塑像

李斯特塑像

遥望厦门大桥

优雅的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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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弦

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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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中国音乐家协会副秘书长、《人民音乐》杂志主编。现任中国音乐评论学会副会长、中国合唱协会副会长、《人民音乐》杂志顾问。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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